第一章 ================ 初冬,太阳照在一座半旧的宅院。一排灰色的屋瓦光泽温润,几只鸟雀在上面蹦跳。 琼州地处南方,每年冬天都慢吞吞的,像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而来,才站一会儿就晃悠走了。 陈登皱着眉,坐在案前。 他素来俭省,白日里不烧炭盆,故而书房里只有淡淡的灰烬馀温。桌案一角放着茶水,已经冷透了。他却浑不在意,只盯着手里那封书信。 那信字字清晰,力透纸背,落款龙飞凤舞地写着“壑舟”两个大字,还揿了一方印。红色的边缘微微洇开,想必是经历了坎坷的跋涉,才终于送到他手上。 何必呢。 陈登面无表情地将信丢在一旁,转头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抽出一叠。 往日他忙得脚不沾地,不是朝廷下发了函文,就是乡里报上来的大小事情,粮食丶水旱丶婚丧嫁娶……忙到深夜,鸡都缩起脖子睡觉时,他方才得片刻闲暇。 坐在窗下,拈亮烛火,一字一句地细看壑舟的信。这是他最安宁,最舒心的时刻。 李壑舟不常来信,故而每一封陈登都保存得十分妥帖。 陈登抽出一叠公文,上面写着冠冕堂皇的车轱辘话。再抽一叠,祝他寿比南山。他一连抽了七八叠,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谁家的狗连生十胎都当作天象异常来汇报,真是闲得发慌。往常他并不在意,今日却格外烦躁。不知是谁写的,下次定要狠狠骂他一顿。 陈登看了半日,思绪渐渐漂移,脑海中又冷不丁浮现出李壑舟的脸,热切丶恣意又洒脱,一双深情笑眼牢牢盯住自己。 陈登是个正经人,最受不了他这种风流浪荡的眼神,当即面红耳热,想要躲闪,却发现他直直地朝自己身後看。 他回过头去,身後是盛装的新娘,披着红盖头,嫁衣璀璨夺目。 李壑舟伸出右手,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拉住新娘的手臂。 两人并肩走远,俨然一对璧人。 陈登想要说话,喉咙却像毒哑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听到风在耳边不住地呼啸,仿佛在替他叹息。 随信送来的,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