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骀荡,芳菲正盛。 京郊颐园深处,梳着男髻的丫鬟小桃蹲在小石桥下的一块石碑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丈之外高高伫立的四角亭。 亭里两位年轻郎君言笑晏晏,对坐烹茶,一着兰衣,一着绯。 “穿兰衣裳的就是晏元昭晏御史,错不了,另一个是裴世子。可惜隔太远,听不到他们说话。”小桃叽叽咕咕地道。 小桃身侧,一树雪似的甘棠花微微颤动,里头钻出一男装打扮的女郎来。女郎身穿翠色圆领窄袖袍,头戴软纱皂幞头,幞头的两只脚恰当好处撇在肩头,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秋波流转,半露黠慧。 女郎轻轻点头,大胆地猫着腰向小亭走去。 “阿姐!”小桃低声惊叫,跺了跺脚,只得也跟着鬼祟过去。 两人顺利潜进亭子阑干下的暗影里,亭中人谈兴勃勃,浑然不觉。 定远侯世子裴简啧啧赞叹,“今年颐园的牡丹开得比去年还好,赏花的女客也多,人比花娇,秀色可餐呐。” 颐园内遍植名花异树,向来是钟京名士踏青的好去处。大周民风开放,女子出门上街也属寻常,前些年女郎们多半戴着帷帽出行,现在越发不拘了,不仅不遮面,还流行起穿男装。颜色好的女子,薄施脂粉,戴幞头穿袍衫,别有一段风流韵味。 “是么。”晏元昭不以为然。 “刚才牡丹园里那么多小娘子,你半点没注意?” “明明是女儿身,却着男式衣衫,雌雄莫辨,不成体统。”晏元昭道,“有什么值得我注意的?” 裴简夸张大笑,“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小娘子,你有意见?” 晏元昭低头饮茶,“我没意见,是你非要问我意见。” “你啊,真是不懂欣赏女人,可惜咯。” 亭下的小桃和女郎对视一眼,小桃无奈摊手,比了一个难办的口型。 女郎咬牙,难办也得办,她混江湖那么多年,遇上过多少桩难事,还不是被她一一解决了?虽说这回的目标,的确特殊了些。 她是在半个月前与小桃来到钟京沈家的,以沈五娘的身份。 沈氏是世代书香的河东望族,长房沈执柔登科后辗转多地任职,膝下在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