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惊鸿 宣和画院的青瓦上覆着未消的残雪,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银辉。沈知白呵出一口白气,指尖因寒意而微微泛红,却仍稳稳执笔。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宫装,衣料是宫中特制的云纹锦,轻盈如烟,仿佛能随微风拂动。衣领与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银丝花纹,柳枝与桃花交缠,勾勒出春日的灵动。她的髻高挽,一支翠玉凤凰簪斜插其间,凤微昂,展翅欲飞,衬得她愈清冷矜贵。 案前摊开的《二十四节气图》才刚起了个头——立春该画什么?宫里的嬷嬷说,要画“春盘”,可那些青翠的萝卜丝、嫩韭、薄如蝉翼的鲈鱼脍,在她眼中却似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寒光凛冽。 三年前,父亲因一幅《江山雪霁图》被指“影射朝政”,流放岭南。而她这个罪臣之女,却因一手工笔花鸟被强征入宫,成了御前画师,日日与仇人共处一檐之下。 “沈姑娘,礼部来人了。”小宫女在门外轻声禀报。 沈知白搁下笔,抬眸便见一位绯袍官员立于阶下。那人身姿修长,腰间悬一枚白玉螭纹佩,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枝半开的绿萼梅,花瓣上还凝着未化的霜雪。绯袍以金丝绣龙凤呈祥,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愈矜贵不凡。他的髻束于乌玉冠中,冠上夜明珠流转着温润的光华,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相映成辉。 “裴大人?”她认得他——礼部侍郎裴砚之,掌宫中宴饮礼仪,亦是传闻中“以茶代酒、以画论政”的风雅权臣。 裴砚之抬眸,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今日立春,官家命画院绘《春盘献瑞图》助兴。听闻沈姑娘擅没骨花卉,特来讨教。”他的声音低沉温润,却隐含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递过一卷绢帛,展开竟是半幅未完成的春宴图:朱漆案几上金盘玉盏陈列,盘中嫩莴苣青翠欲滴,春藕如玉,空白处却题了一句诗——“青帝昨夜裁新碧,散作人间杀人锋。”沈知白瞳孔骤缩。 这是父亲流放前夜,在狱墙上以血写下的残句! 裴砚之立于她身侧,目光掠过她惊愕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深知这句诗的来历,也明白它对沈知白意味着什么。但今日的立春宴,是宫中最不容差池的盛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