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入夏,例必是从一阵没完没了的雨开始的。 今年的雨下了大半个月,到这会儿,终于有了要停的意思,新生的暑气从未干透的地面顺着小腿皮肤一寸寸蒸上来,黏黏腻腻,叫人心浮气躁。 孟杳站在路边等车,跺了跺脚,总觉得哪里都不爽利。 叫的车子停在路边,司机早早换上了汗衫,汗衫又早早地泛起一阵黄。 孟杳坐进车里,想叫他开空调,擡眼看见那大爷一边开车一边旁若无人地给车载广播里的主持人捧哏,有来有回,十分自得。 算了。 她又懒得开口,把手肘架在车窗上,半截胳膊感受窗外的凉意。 她今天穿一件镂空刺绣的法式蕾丝裙,搭配珍珠项链,脚上一双尖头水钻高跟鞋,拎一只小得连手机都装不下的贝壳包,很端庄,很典雅,但这辈子不想再穿第二次。 如果不是为了参加学生的婚礼。 收到请柬的时候孟杳有点意外,因为新娘今年刚满 20,她记得很清楚。 女生叫莫嘉禾,长得漂亮丶家底丰厚丶且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哪哪儿都非常有记忆点,属于从出生起脑袋上就带着标儿无论如何都不会泯然衆人的那种类型,但孟杳记忆如此清晰倒不是因为这些。 三年前她刚回国,进入东城明德学校当写作老师。明德是所全国闻名但又素来神秘的国际学校,一个班 20 人,语文老师都有三个,分别教阅读丶写作丶文言文。 孟杳自己小时候写作文,从我的妈妈到绍兴的秋,连编带扯,题材半径从没越过黄河,最远的一次是高二开学前补暑假作业,连夜就着江序临 QQ 空间里的照片编了 800 字的《伊犁之夏》。 还被江何蔫儿坏地“拜读”一番,“啧,写的比我看的还好。” 结果,入职一个月,孟杳改过几十篇作文,从信号山的大西洋落日看到纳米比亚的红沙漠,动不动就有人在赫尔辛基穿越雪原。 什麽感觉呢? 就好像这学校,八百个人里有八百个江何。 但她非常能接受江何那种“飞去巴黎喂鸽子”的做作作派,因为她很清楚江何的人生主要使命就是挥霍钞票,这辈子能对人类社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