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访客 六月的风是滞重的,裹着植物蒸腾的绿意与城市粗重的鼻息,沉甸甸地压在皮肤上。唯有老梧桐的叶片,在光影的罅隙间沙沙翻动,像无数个欲言又止的秘密。 云隙抱着那个几乎与她等高的瓦楞纸箱,像一株被移植到陌生土地的植物,独自立在单元门投下的丶那片短暂的阴凉里。纸箱的棱角在她臂弯刻下清晰的红痕,一种沉坠的丶近乎实在的痛感,是她与这座庞大城市初次交锋的印记。母亲在电话线那端反复勾勒的那个名字——“时序”,一个邻居家“可以照应”的儿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模糊的符号,悬浮在现实之外。 意识的断层发生在一瞬。鞋尖毫无预兆地吻上水泥台阶那略高的凸起,世界的重心骤然倾斜。她怀抱着那个装载着她部分灵魂的箱子——里面有翻毛了边的旧书,有色彩已然沉淀的画册——向前倾倒。时间被拉长,她闭上眼,等待那声预想中丶心爱之物粉身碎骨的脆响。 然而没有。 预想中的破碎没有到来。一双手,从她视野的盲区倏然介入,以一种近乎悬停的稳定,托住了箱底。那力道精准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仿佛他毕生的练习,只为承接她此刻的下坠。 她惶然睁眼。 逆着光,最先闯入感知的,是一截冷白的手腕,骨骼的线条清峻利落。在那腕间,一粒淡褐色的小痣,如同古老水墨画上,画师沉思片刻後,无意滴落的丶决定整个画面气韵的墨点。 这粒痣的位置……有种模糊的丶牵引魂魄的熟悉感。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丶泛黄的旧梦里,它曾是坐标。 “时序。” 这个名字,不再是母亲口中干瘪的符号,而是带着某种宿命的分量,瞬间击中了她。她擡起头,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眸子里。少年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身形挺拔如孤峭的修竹,几缕垂落的黑发带着潮湿的汗意。他的眼神清冽沉静,像覆着一层薄冰的湖面,可在那冰层之下,她分明窥见了一种……早已认识她千百遍丶并在此刻终于等到她的丶近乎诡异的专注。那目光深处,翻涌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丶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绝望的珍视。 “小心。” 他的声音清澈,是玉石相叩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