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人儿,十七岁的年纪,眉眼灼若芙蕖,肌肤细腻得掐得出水,一头青丝浓密如上好的墨缎。正是最好的年华,骄纵跋扈,艳冠六宫。 年世兰看着,唇角缓缓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弧度越扯越大,近乎狰狞,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彻骨的寒和恨,沉淀了两世的恨。 “呵……”一声低哑的嗤笑逸出喉咙。 真好,真好哇。 雍正三年。她竟真的回来了。回到一切还来得及挽回的这一年。 指甲猛地掐进掌心,锐利的痛感刺破恍惚,无比真实地告诉她,这不是梦。不是冷宫破败蛛网尘埃里,那个灌下浓苦药汁后腹中绞痛、鲜血染透残裙时做的痴梦。 她记得那碗药的温度,记得甄嬛那张看似悲悯实则快意的脸,记得皇帝……哦,那个男人,她爱了一生、恨了一生、最终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他甚至连面都不曾露。只一句“年氏咎由自取”,便定了她和她全族的生死。 还有她的孩子……那个甚至未能来这世间看上一眼的孩儿,就被他亲生父亲的算计,化为一摊污血。 欢宜香。 日日焚点,恩宠独赐的欢宜香! 眼底血色翻涌,她倏地转身,广袖带起梳妆台上的一盒珍珠胭脂,“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粉齑。伺候的宫女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哗啦啦跪了一地,抖若筛糠。 “娘娘息怒!” 年世兰看也不看他们,目光死死盯住内务府方才恭恭敬敬送来的那个描金紫檀木盒。里面厚厚一叠,正是欢宜香的配方,以及已然配制好的香饼。欢宜香清冽又霸道的气息隐隐透出,曾是她最迷恋的、象征荣宠的味道。 如今只觉令人作呕。 她一步步走过去,染着嫣红丹蔻的手指拿起那叠纸笺,轻轻一捻。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死寂的殿内响起,惊得跪着的颂芝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年世兰面无表情,将撕成两半的纸笺再次叠起,又一次撕裂。反复几次,直到那象征无上恩宠的配方变作一把碎片。她走到烛台边,信手一抛。 橘红色的火舌猛地舔舐上来,顷刻间将碎纸吞没,化为黑灰,袅袅飘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