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碗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混沌里,意识像是沉在水底的鹅卵石,模糊而沉重。她想睁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想动动手脚,却仿佛被什么束缚着。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嗡嗡的,听不真切。 “……娘子,你再喝一点,就一点……” 是一个疲惫又焦虑的男声。 “……苦了你们了……” 女声气若游丝,带着产后的虚弱。 一股带着腥气的、温热的液体被小心地滴入她的唇缝。本能驱使着苏碗吮吸了一下,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野菜土腥气和极淡米汤味的寡淡液体滑入喉咙。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比不上她前世在咖啡实验室里用来清口的白水。 她终于奋力睁开了眼。 光线昏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洗得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靛蓝色粗布帐子顶。她转动着眼珠,视野有限,只能看到身下垫着的似乎是些柔软的旧棉絮,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味,但依旧掩不住一股清贫感。她躺在一位面色苍白、汗湿鬓的年轻妇人身边,妇人正用一种混合着慈爱与忧愁的目光看着她。 “老爷,你看,姐儿睁眼了。”妇人声音轻柔,带着喜悦。 一张略显清瘦、下颌带着新冒胡茬的脸庞凑了过来。男子约莫三十上下,穿着半旧的青色长衫,洗得有些白,但浆洗得十分干净。他看着苏碗,眼中闪过一丝初为人父的光彩,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男子,也就是苏碗这一世的父亲苏明远,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苏碗的脸颊,那动作小心翼翼,带着珍视。“只是这往后的日子……唉,委屈你们母女了。” 这时,一个穿着打补丁褐色短褂、头花白的老妇人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碗里是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薄菜粥,几片蔫黄的野菜叶子沉在碗底。 “老爷,夫人,先用点粥吧。”老妇人姓赵,是家里唯一留下的仆妇,也是看着苏明远长大的奶娘。 苏明远接过碗,先舀了一勺,吹温了,递到妻子唇边。“婉娘,你刚生产,需要补身子,快吃点。” 婉娘摇了摇头,推回给苏明远:“老爷,你白日里还要去衙署应卯,不能饿着。我……我不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