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晨雾,是流动的玉。 乳白色的雾气从深谷中漫出,在嶙峋怪石间缠绕、流淌,将百丈外的荒滩晕染成一片朦胧的画。此地罡风凛冽,昼夜不息,连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更奇的是,这片荒滩像是被天地灵气排斥,稀薄得近乎无,寻常野兽闻风而避,凡人踏足不出半刻便会被冻僵,便是低阶修士也不愿在此多待——唯有那些被罡风削得如剑似刃的黑石,沉默地立在雾中,棱角分明,表面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像一群守护秘境的沉默卫士,终年不变。 就在这片死寂得能听见雾气流动的荒滩里,一声啼哭,钻了出来。 那声音太轻了,像被雾打湿的蛛丝,飘在风里几不可闻;又像濒死的虫鸣,细弱得随时会断绝。可它偏生执着,一声断了,歇上片刻,积攒起微薄的力气,又挣扎着响起,带着股初生生命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执拗,在乱石间撞出细碎的回音,很快又被雾气吞没,却依旧不肯停歇。 雾霭深处,一道青影破开云层,如飞鸟般掠过山脊。那是云逸真人——昆仑墟清霄宗的长老,修行已逾五百载。他身着青灰色道袍,袍角绣着淡金色的云纹,腰间悬着一柄玉拂尘,拂尘柄是千年温玉所制,泛着温润的光泽。此刻他刚从山下历练归来,本欲径直返回清霄宗,行至墟外荒滩时,那缕微弱得近乎虚无的啼哭,竟穿透了他周身萦绕的护体灵光,清晰地传入耳中。 “奇哉。”云逸真人眉峰微挑,清癯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他悬停在半空,目光扫过下方被雾气笼罩的荒滩——这地方他巡查过无数次,灵气枯竭,罡风刺骨,莫说婴儿,便是耐旱耐寒的灵植也难活半株,何来婴孩啼哭? 指尖掐动法诀,护体灵光微微收敛,身形已如轻烟般掠至声源处。落地时悄无声息,道袍下摆甚至未沾半点石屑。只见一块凹形黑石下,斜斜铺着半块锦缎,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在此。那锦缎虽陈旧,边缘磨损,却能看出原是极为珍贵的鲛绡所织——此料入水不沉,遇火不燃,阳光下本应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此刻却沾着泥污与霜雪,被罡风撕出几处毛边,堪堪裹住一个小小的身躯,像一片破败的叶子护着一粒种子。 婴儿蜷缩在锦缎中央,不过尺许长,小小的身子裹在单薄的丝绵里,几乎看不出呼吸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