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如一张巨大的灰布笼罩了木溪村——这中州西部群山皱褶里的贫瘠小村。 残阳似一柄锈蚀的镰刀,艰难地劈开层峦叠嶂,将支离破碎的光线泼洒在赵家的石屋上。 饱经风霜的石块被染成一片凄厉的血色。秋风呜咽着,自墙缝钻入,在屋内盘旋不去,带来刺骨的寒意。 村东头的老赵家,赵大山是村里几十户人家里唯一一家单根独苗。 他下边倒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二,九岁的赵太玄,蹲在冰冷的灶台前,目光焦着在母亲张秀那双枯槁的手上。金黄的玉米面在她指缝间簌簌滑落,如同秋日里凋零的枯叶。那双手,关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垢,手背上横七竖八爬满细小的伤痕——皆是经年累月与贫瘠土地搏斗留下的印记。 “添些水。”母亲疲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太玄连忙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出半瓢冰凉的井水。水流渗入面粉,腾起的粉尘让灶台上那盏豆大的油灯都黯淡了几分,在母亲布满沟壑的脸上投下素描般的阴影。 蒸笼掀开的瞬间,浑浊滚烫的蒸汽裹挟着刺鼻的酸涩味扑面而来。 “吃饭了。”依旧是那声熟悉而温暖的呼唤。 父亲赵大山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从田间归来,裤腿上沾满泥浆,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印记。他沉默地坐在主位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凳上,古铜色的脸庞刻满风霜侵蚀的深壑。太玄敏锐地注意到父亲右手拇指上又添了一道新伤,暗红的血痂狰狞地凝结着。 父亲抓起一个窝头,那暗黄色的团子在他布满龟裂的掌心里显得格外瘦小干瘪。当他咬下第一口时,太玄清晰地听到“嘎嘣”一声脆响,仿佛咬碎的不是食物,而是一块风干的陶土。父亲的腮帮子剧烈地蠕动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脖颈上的青筋暴突而起,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斗。 “今儿的窝头…有点硬。”父亲终于咽下那口粗糙的混合物,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底传来,带着沙哑的疲惫。 母亲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将那碟黑乎乎的咸菜往孩子们面前推了推。咸菜表面结着一层白霜般的盐粒,散出浓烈到刺鼻的咸腥气。 窝头入手,掌心便被那粗糙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