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本是个从江上漂下来的疯女。 我爹打鱼捞起她,在摸身上银钱时发现还有口气。 我娘生得好,但脑子不好,记不得事,还老想着往外跑。 我爹想将她留下来正好照顾没娘的三个孩子,简单做点洗洗涮涮总行。 但我娘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 直到留下来的第二年,生下我才开始醒事。 从稳婆的嘴巴里,外人才知道我有个什么模样的疯娘。 大家越说越夸张,说我娘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 比那花灯的画儿还好看。 竟让河泊司的李攒典也听了进去。 他借口征缴鱼课来了我家门口。 我爹打鱼还没回来。 叫了五六次,我娘脚上还带着绳子,脸带着面巾出去见,在瞪大眼睛的人群中,她一把扯下自己向来不离脸的面巾。 噢哟,什么天仙,那满脸的血道子,渗人的笑,吓死个人。 李攒典吓跑了。 我爹晚上照例带了一条补汤的鲫鱼。 他听了大哥的话,不住称赞说我娘是个守得住的有节的好女人。 又盯着我娘的脸皱眉。 我娘的脸虽然坏了。 脑子却突然好了。 她突然知道怎么照顾我,也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了。 从那天开始,她忽然就不跑了,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母亲了,成日里里外外忙得不停。 她顾不得自己结疤的脸,只想着怎么能让我吃好一点。 吃饱一点。 她请求我爹以后留一条鱼回来。 但从那天之后,我爹不再栓着她,却再也没给带回过鱼获来。 甚至我爹看到我娘的脸,就开始烦:“你当日吓唬一下就行了,何苦弄那么多刀,看着真糟心。” 这话,等旱灾开始后,就骂得更多了。 “要不是你划了脸,就能像李家媳妇一样去找一趟李攒典。他们免了一半的鱼税!一半呐!你个没用就知道吃的东西!” 河水一日比一日少。 打来的鱼也一天比一天少。 三个哥哥长大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