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途霜雪(1) 青州的风,比京城冷得更烈。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吱”声,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江青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绣的云纹——这是母亲孙云芝留给他的旧物,针脚里藏着江湖人独有的利落,与京中贵女的缠枝纹截然不同。 “小姐,快放下帘子吧,风大。”丫鬟云裳捧着暖炉凑过来,看着自家小姐望着窗外发呆,忍不住叹气,“到了临溪县就好了,听说那儿山清水秀,比京城自在。” 江青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自在?父亲江文渊从户部主事贬为临溪县丞,这哪里是“自在”,分明是从云端跌入泥沼。她忘不了离京前那些日子,府门前的车马一日比一日稀疏,昔日笑脸相迎的同僚避之不及,茶楼酒肆里的闲言碎语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连出门的勇气都快没了。 “爹怎麽样了?”她轻声问。 云裳往车厢後看了眼,压低声音:“老爷在看书呢,就是……一路上没怎麽说话。” 江青心里一沉。父亲江文渊是出了名的温和性子,年轻时科举高中,被恩师赞为“有古君子风”,在户部十年,经手的账目从未出过差错。可就是这样一个连踩死蚂蚁都要念叨半天的人,竟被冠上“贪墨漕粮”的罪名——谁都知道,这是辅国将军顾明远的手笔。父亲在查漕运时撞见了将军私吞粮草的猫腻,还没来得及上奏,就先被反咬一口。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车夫在外头吆喝:“前面就是临溪县城门了!” 江青掀起帘子,映入眼帘的是灰扑扑的城墙,城门下的守卫歪歪扭扭地站着,看见他们的马车连眼皮都懒得擡。与京城朱雀门的威严相比,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股萧索。 “江大人到了?”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下官临溪县丞王顺,恭迎江大人。” 江文渊从後车厢下来,一身洗得发白的锦袍,腰间连玉佩都没带,比起“贬官”,更像个落魄书生。他对着王顺拱手:“王大人不必多礼,今後还要叨扰了。” “江大人客气!”王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却在江文渊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