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渡 夜色如墨,将远方浮动的火把吞噬包裹,只留下一轮皎月藏于重重白莲深处。 穿林而过的急促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马背之上,有喘息声如岩壁边的浪潮阵阵涌来。 借着隐于云端的月色,可隐约看见那马上有两个人。 在前方掌握缰绳的是个少年,未及加冠,身量看起来灵巧纤细。伏在他身後的则是一名成年男性,他许是受了重伤,或者是已经病入膏肓,再不济则是身中奇毒。惊破夜幕的喘息之声便是自这人口中传出的。 听到了身後带着细微丨呻丨吟声的喘息,纪思远挽着缰绳的手明显一紧,回头朝身後之人喊道:“侯爷,再坚持一会儿,过了这片林子,便是渡口,我已提前备好渔舟,他们追不上来了。” 被称为侯爷的男人想要开口,但比话音还要提早从喉间吐出的,是一滩带着浓重腥气的黑血。 纪思远肩头一热,颤着手摸向自己的右肩,然後将手置于自己目光可及之处,蓦得一惊,沾染在指尖上的血液竟比这夜色还要深了三分。 他颤抖着收回手,急急地勒紧缰绳将马匹停下,确认了已经将追兵甩开後,才把身後的人小心翼翼地扶下了马,让他依靠着树的支撑坐起。 挡着月色的云朵渐渐散去,树下的人面容也变得清晰。 一对不浓不浅柳叶细眉,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目,两片薄唇,当真是个英朗清隽的美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半月前被牵扯进江南王谋逆案的定国侯周疏。 定国侯府世代忠烈,其先祖周岳在大齐开国时曾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登坛拜将,给後人留了荫封。到如今的周疏,也不过只有三代。 周家虽是马上得的功名,但周疏为人清高冷峻,天生不喜舞刀弄枪,较之武艺,更通文墨,十几岁瞒着家人参加科考,没想到竟一举高中,自此便是把周家世代莽汉的名声洗了个干干净净。 永安六年,新科探花郎周清离白马踏花枝,扰了半城闺阁女,惊了满街世家儿,最终采得一株怒放的雪塔山茶,献予了当今太子。 太子接过後,看了看花,又看了看眼前人,片刻後笑着将花抛于水中,道:“卿胜山茶百倍,孤得卿,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