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庙 雨丝裹着泥腥气黏在脸上,她踉跄撞开那道朽木门时,朽木摩擦的吱呀声竟压过了身後的追兵呐喊。庙檐垂着半串断了线的铜铃,绿锈爬满铃身,被风一吹只晃出半声闷响,像老人卡在喉咙里的叹息。 院里的老槐树歪着半边身子,虬结的根须扒着开裂的青石板,树下供桌积着指厚的灰,却唯独正中央的瓷碗擦得发亮,碗里盛着半汪清水,映着头顶漏下来的碎云,竟比她一路上见过的任何水洼都要清。 殿内更暗,仅西窗破了个洞,斜斜漏进束光尘,光柱里浮动的不是柴灰,倒像极细的金粉在飘。 神龛上的泥塑早辨不清模样,只馀半边褪色的红袍垂下来,袍角绣着的花纹在暗处泛着冷光——不是寻常的龙凤,倒像缠绕的藤蔓,藤蔓尽头隐着双眼睛,她揉了揉哭肿的眼再看,那花纹又成了普通的卷草,只剩神龛前的蒲团,还带着点未散的体温。 她攥着破布衫下摆往里挪,鞋底碾过地面时,忽然触到些硬邦邦的东西。低头借着那道窗光看,竟是半圈嵌在砖缝里的银线,线身裹着薄苔,却仍有细碎的光从苔衣下渗出来,顺着砖缝蜿蜒,像条藏在暗处的银蛇,悄无声息缠向神龛脚。 风从窗洞钻进来,带着股奇异的香气——不是香烛的烟火味,倒像野山桃晒透了的甜,混着潮湿的土腥,漫得满殿都是。她喉头发紧,正想寻个角落蜷缩,却听见神龛後传来轻响,不是老鼠窜动的窸窣,是布料摩擦的窸微,像有人正隔着泥塑的阴影,轻轻调整着姿势。她猛地顿住脚,冷汗瞬间浸透了後背。 方才还带着体温的蒲团旁,不知何时多了片枯叶,叶尖朝着神龛的方向,叶缘却没有半点被风吹卷的痕迹。而那道斜斜的光柱里,金粉似的尘埃忽然凝住,竟在半空拼出半片模糊的影子——像只手,正轻轻按在神龛的红袍上。 其实,她也没有那麽想活了。与其担惊受怕过一辈子,不如冲出去让禁军千刀万剐,来世永不为人,至少,不要再让她做这银家女。 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後颈的凉意却顺着脊梁往上爬。神龛後那声响又弱下去,可那片枯叶仍固执地朝着神龛歪,像被无形的力牵扯。 她深吸口气,野山桃的甜香忽地浓了几分,呛得她眼眶发...